不是我不爱张小姣。我真的很爱她。看着她今天早上戴着墨眼镜上班，想着墨镜后面受伤的眼睛，还有衣服里那些看不见的伤，我真是心疼得不得了。我让她别去了，我说我帮她去请假，她把我推开，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径直走出家门。那些伤，是我打的。
我和小姣是一个厂里的同事，当初恋爱的时候，我对她的好是出了名的，每天早上拎着早点在厂门口等她上班，一个星期都不重样的。恋爱的时候，我从来不对她发脾气，知道我的同事都说我不像我爸爸。我爸也是这个厂的。我爸脾气太暴了，又爱喝酒，一点小事就找我妈出气，我妈精神上受不了，在我三岁时离婚了。当时离婚很仓促。后来我跟我爸过。
我小时候暗暗发过誓，如果以后遇到一个人，一定好好对她，不让她受半点委屈。后来遇到小姣，一开始，我还真是做到了。谁知道，结婚后不久，我们就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，原因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家里等小姣，左等也不见回，右等也不见回，就骑车去接她。谁知半路上看到她和一个男的有说有笑慢慢地走。她给我介绍说是她的同学。
回家后我们就大吵了一架。我问她是不是对那男的有意思?她说是她偶然碰到同学的，多说了两句也是正常。我当时觉得小姣完全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，我想我为了这段婚姻，这么小心，努力想做到最好，你怎么还不领情呢?反倒还是我错了?我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。
当时，不仅吓到了小姣，我自己也被怔住了。她说你打我，你竟然打我，你和你爸爸一样。是的，爸爸是我最恨的人。我恨他不珍惜妈妈，让我童年少年一直过得不幸福，青年时代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。我怎么活得像我最讨厌的人呢?我如遭雷击，给小姣下跪，痛哭失声，我说我再也不会了，你原谅我吧。
在我第一次打过小姣之后，我发现我那一耳光似乎树立了我在她心中的一种绝对权威，她变得很怕我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，都会和我先商量。这种权威的感觉很受用。可是，没过多久，新的矛盾又出来了，我继续用武力来解决，我们的婚姻过了十年，在父母面前，我甚至有一种骄傲。他们叫我对小姣好一些，不要打她，我说，我打她我们的婚姻还不是过了这么些年?
婚姻是坚持了下来，但是感情，我知道，早已经很淡薄了。小姣不止一次提出过离婚。我知道，她只是说说而已，因为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利益都牵扯在一起，我们在一个单位上班，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，我们的房子是因为我们是双职工而格外优惠买下的，还有……
每次打过她之后，我都细心照顾她，会煨汤她喝，让她补身体。会给钱她去买漂亮的衣服，她提的要求我都想办法满足。在我的努力修补中我们的感情又开始恢复好转。
虽然她已习惯，我知道我的行为已是一种病态。我很想知道，我到底怎么了?